云在天边,时而定格成梦里的样子,时而在湛蓝色的绸布上缓缓移动。萝卜寨就在云上,她是云朵上的街市。我们行驶在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公路,向着天边的云朵驶去,向着梦里的萝卜寨驶去。
云上萝卜寨
范 宇
云在天边,时而定格成梦里的样子,时而在湛蓝色的绸布上缓缓移动。萝卜寨就在云上,她是云朵上的街市。我们行驶在一圈又一圈的盘山公路,向着天边的云朵驶去,向着梦里的萝卜寨驶去。
云仍在天边,萝卜寨已近在眼前。
寨门口两三个羌族阿妈支着售货摊,叫卖着具有浓郁羌文化元素的小饰品、服饰、布鞋、垫底等小商品,手头也没有闲着,一针一线地绣着花或纳着鞋底。在她们沟壑纵深的脸上,烙着深深的岁月痕迹,可当她们把笑容送给初来乍到的我们时,岁月在她们眼中却又如此云淡风轻。千年时光流转,一个民族的豁达,仿佛能够愈合所有曾经撕裂的伤口。至少,在她们朴实的笑脸上,我洞见的不仅是历史的厚重与沧桑,更是灾难过后的坚韧与豁达。
沿着斑驳的泥墙,走在狭长的巷道中,随处可见横生的野草和朽掉的木门。寻迹于此的游客们谈论着这里的过往,感叹着眼前的光景,无不为一个民族的伤口、一个寨子的命运感到疼痛与惋惜。轻轻推开一道门,吱吱呀呀的声响在耳边回荡,眼前是七零八落的废墟,废墟之上生长着野草与野树,有些树已经高过了院墙,郁郁葱葱、向阳而生。每一阵风过,眼前的野草与野树都向我们挥手致意,仿佛向我们诉说着一个关于生死的故事,而这个故事折射着生命的顽强与生活的智慧。
废墟是毁灭,是葬送,是诀别,也是选择。解读眼前这些废墟,不得不将时间的指针拨回到10多年前的2008年5月12日下午2时28分。一场突如其来的大地震,打破了萝卜寨的宁静,一间间房屋在摇晃中坍塌,一个个生命在废墟中消失,一个个美梦在刹那间破碎。萝卜寨是迄今为止发现的国内最大、最古老的黄泥羌寨,大约三四千年前就有人类活动的痕迹,一个历史如此久远、文化如此厚重、特色如此鲜明的古寨,就这样在猝不及防中倒下了,倒在一簇簇熟悉的云中。这样的毁灭性打击,对一座千年古寨而言,是不可逆的。
废墟成了萝卜寨千年时光的终点。
向阳而生的野草、野树,却是羌寨下一个千年时光的起点。
穿过一片废墟,向东眺望,一片全新的聚落是大地震后重建的萝卜寨。寨子里幸存下来的人们,大多都搬到了新寨生活,在那里他们重新建立起生活秩序、生活习惯,以及对未来生活的信心。时间无法在废墟之上重构坍塌的古老寨落,却能在撕裂的伤口上抚慰受伤的心灵。蓝天之下,白云朵朵,日子就像十多年前一样平静,羌寨人在习以为常中坚守着千年文化的固执,也适应着全新时代的潮流。
这是一个古老民族的现代生存哲学。
站在岷江大峡谷之巅,旧寨与新寨在回望与眺望中形成极大的反差,心灵的罗盘在这里感应强烈,一片废墟就是地理之上的一段历史,一片新寨就是走向未来的一段征程。这些年,废墟之上开始有一些修缮的痕迹,羌寨人试图还原一些过往的生存迹象,给废墟重新注入文明的重量。对此,我喜闻乐见。期待有一天,废墟成为更加名副其实的废墟,羌寨人能在这里摸索到回家的路,而作为过客的我们也能在这里找到凭吊的理由。
古寨与新寨周围生长着难以计数的车厘子树,枝繁叶茂,枝叶间长满了青绿色的车厘子。绿色象征着生命,象征着希望,凝视着漫山的车厘子,就像看到了一个个鲜活的生命,他们向着阳光疯狂生长,向着成熟勇敢前行,周而复始。羌寨人说,再过个把月,这些“大樱桃”就成熟了,欢迎届时再来做客品尝。羌寨人,把车厘子唤作“大樱桃”,从他们口中说出来,仿佛自带着一份甜蜜、一份珍视。我毫不犹豫回答道,一定再来。
这是萝卜寨强大的生命磁场带给我深深的心灵召唤,让我无法抗拒。
阳光西斜,天空湛蓝,白云飘飘。我们从萝卜寨驱车离开,下山的路轻松了许多,心情像天上的云一样轻盈。当我们重新来到山下,再回首萝卜寨时,古老的寨子又回到了蓝天白云之间。那些随风变幻的云朵,仿佛堆积成一只飞天的凤凰,腾飞在萝卜寨上空,歌颂着一段浴火重生的传奇。
后来我才知道,萝卜寨又叫凤凰寨。是的,萝卜寨就是一只云上的凤凰,演绎着一段浴火的悲壮故事,也昭示着一个涅槃的深刻寓言。
来源:微阿坝
作者:范 宇
图源:微汶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