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2024年高考成绩公布在即，志愿填报相关咨询服务迎来高峰。记者调查发现，市面上“高考志愿填报师”们大热，咨询服务收费高达数千元甚至上万元，但服务水平良莠不齐。数据显示，被“张雪峰”带火的高考志愿填报行业发展迅速，2023年市场规模约为9.5亿元。高考志愿填报服务是门怎样的生意？动辄上万的高考志愿咨询，有必要购买吗？
北京2024年高考成绩公布在即，志愿填报相关咨询服务迎来高峰。记者调查发现，市面上“高考志愿填报师”们大热，咨询服务收费高达数千元甚至上万元，但服务水平良莠不齐。数据显示，被“张雪峰”带火的高考志愿填报行业发展迅速，2023年市场规模约为9.5亿元。高考志愿填报服务是门怎样的生意？动辄上万的高考志愿咨询，有必要购买吗？
“就怕把孩子分数浪费了”
“我们就是老担心孩子浪费分数，怕给孩子规划不好。”考生家长王女士一直很关心儿子的学业，在高考前的一次公益讲座中，她接触到一家教育咨询机构，怀着“让专业的人干专业的事”的想法，她斥资29800元为孩子购买了志愿填报服务：“有不同的价位，几千块就是填志愿，还有19800、29800，有前期规划交流什么的。我们想给他找一个最好的专家来做这个事，找的专家顾问据说还比较有名气，他的档期特别满。”
高考前四个月，王女士就“抢”下了这位专家顾问，顾问在和家长、孩子沟通后列出了4、5页A4纸的志愿选择，高考结束后他们又很快再次见面：“根据孩子的估分他先做一版方案出来，等真正分数出来他再给你排大概20个志愿，自己去选择。”虽然这项服务价格不菲，但王女士觉得还是买个心安：“升学政策每年都有变化，我们工作比较忙，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给孩子挨个院校去选，怕错过一些院校我们没有想到，也担心给孩子的选择上会有偏差。”
在记者的随机采访中，购买高考志愿填报服务的家长并不罕见，考生家长张女士说起“蹲点”抢到了张雪峰团队的服务时，表情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记者：目标大学是什么？
张女士：理工类的吧，我也糊里糊涂的，让机构帮他选，因为我什么都不懂。
打开考研名师张雪峰创立的“峰学蔚来”APP，价格为11999元的2024届志愿填报“梦想卡”全国绝大部分地区均已售罄，产品特别标注“并非张雪峰本人亲自服务”，但家长们报名热情不减，甚至部分地区2026年的填报服务名额已经售罄。
机构营销套路满满
目前市场上主流的志愿填报服务主要有两种模式：AI智能分析填报和真人一对一填报服务。其中，AI智能填报的产品一般基于云端的大数据处理服务，考生只需输入个人的关键信息，如所在省份、成绩、排名等，系统能筛选出与之匹配的高校及专业，服务定价一般在百元级别。而真人一对一填报服务，由“高考志愿规划师”设计相关流程，如志愿填报沟通、模拟预案、最终敲定志愿填报方案等服务，收费往往从几千到上万元不等。记者在某网购平台上搜索高考志愿咨询服务，看到众多标价从50元到3000元不等的“一对一辅导”选项。
一家坐标深圳的教育机构老师表示：“您放心，我们机构的老师都是一本及以上院校毕业的，您需要给我一个方向，如果想让孩子未来工作稳定一点，咱们就往什么公务员、事业编、国企这些专业上靠，如果希望他未来技术性壁垒强一点，我们就推荐比如学计算机或者光电、AI这种，具体的专业我来帮您筛选。”
这位老师强调，机构承诺不录取全退款，另外由于机构正在打开市场，目前优惠价1999元：“如果报名线下咨询价格就要翻倍了，因为要支出房租水电。如果有名气了，有一部分价格就是冲着名气涨的。”交谈中，老师催促记者尽快下单：“决定孩子大学几年时光怎么走，乃至于未来5年、10年怎么发展，都靠这一次填报志愿来决定。”
记者调查发现，大部分咨询机构可以为高考生提供一些整合筛选过的信息资料。在咨询过程中，很多机构利用考生、家长对填报流程和内容不熟悉的“信息差”，用“名额有限”、“时间紧迫”、“金牌老师已经约满了，再过一两天很多老师都约不上了”“寒窗苦读不容易，要将分数发挥到最大值”等话术，诱导家长消费。
考生家长朱女士说：“ 他会举一些往年学生高分滑档的案例，谁谁谁670多分，然后一本都没考上，滑档了，多可惜。让你听了之后会觉得这种情况不要发生在我身上。那种用词就是，等你分出来之后你再现查什么学校都来不及了，现在是最后的机会，专业报的不好，十几年的努力就白费了，说一大堆让你特别焦虑的东西。”
市场鱼龙混杂 家长需警惕
火热的局面引发关注，日前，教育部就“高价”志愿填报指导服务发布提醒，希望广大考生和家长切勿轻信“高价”指导咨询，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经济损失和志愿填报风险。同时，教育部首次推出了“阳光志愿”信息服务系统，免费向考生提供志愿推荐、专业介绍、心理测评、就业去向及前景查询等服务。不过，即便如此，家长们的 “焦虑”仍在。有咨询机构发布报告称，2023年高考志愿填报市场付费规模达到9.5亿元，预计2027年将增至12.2亿元，不少商家嗅到其中的商机纷纷入场。
据资深教育媒体人、高考升学规划专家娄雷观察，高考志愿填报行业正处于快速发展阶段，行业门槛相对较低，统一监管标准缺位，导致服务质量良莠不齐：“看到这个行业有极大的市场需求，有的人可能就是学了两三天，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报考专家。你会发现但凡是认认真真服务报考的，他的产量很有限。如果量产化，每年能服务100、200人，可以想象从公布高考成绩到填报本科志愿截止只有7天时间，他们怎么能够高质量的提供服务呢？这需要我们考生和家长擦亮眼睛，好好地去进行辨别。”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认为，在对孩子缺乏深度了解的情况下，“网红名师”台本式的“辅导”未必真的有利于孩子，即使被所谓的“好专业”、“热门专业”录取，如果不感兴趣、学不好也是枉然：“孩子至少是4年本科毕业，还有可能7年研究生才毕业，你能不能够判断4年或7年之后的就业形势？同一个专业在很多大学都有开设，比如说英语专业在700多个大学开设，人工智能专业现在有400多个学校开设，是不是每个学校都有特色？是不是每个学校都办好了？能一概而论哪个专业就好吗？很多所谓网红咨询师的说法是站不住脚的，按照这种咨询师所选的志愿，很可能会在大学里面出问题。”
志愿填报应避免“考后突击”
高考志愿的选择权最应该掌握在考生手中，而记者在采访中发现，一些考生不仅对填报志愿缺乏认知，甚至对自己的兴趣、特长和未来职业也没有过深入思考。一位考生说：“我高三下学期才有的规划，之前没有什么规划，就只是在学习，但高三下学期觉得其实有点晚了，也很难改变什么了。”高考后，他奔波在各个高招咨询会，在很多专业中摇摆不定：“我其实想学历史，但是可能历史不太好报，大概走工商、经济了，不行还有个护理，看着还可以，只能屈从于现实了。”
北京建筑大学招生办公室主任黄鹤从最近几场高招咨询中也感受到，对填报志愿迷茫的学生和家长比较多。他认为，家长、学生应像重视高考备考一样重视生涯规划，将功夫做到平时，避免“考后突击” 、“乱投医”。“从初中开始，家长要特别关注孩子。不只关注孩子的成绩，更重要的是了解孩子，包括孩子的兴趣爱好、性格、专业选择等等。现在都是在高一选择高考的选考科目，选考科目直接影响你要所选的专业的类型。所以说初中要观察好，高一才能选择好。”
考生家长朱女士直言，虽然一些学校设有“高中生涯教育”，但孩子的收获寥寥：“这个课我觉得真正的目的应该是让你不断的认识自己，我的长处在哪，我将来的兴趣在哪，我未来愿意学一个什么专业，毕业之后愿意从事什么样的工作，这么细致的东西，这个所谓的高中里边的生涯教育给不了他，目前所谓的生涯教育其实并没有达到那种预期的目标，所以其实考生他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干什么。”
21世纪教育研究院院长熊丙奇指出，天价志愿填报服务火热的背后，反映的是学校生涯教育与升学规划指导的缺失，他建议，高中生涯教育应系统、科学地引导高中生走出教室、认知社会：“真正有价值的生涯教育是培养学生的四个能力。第一是孩子的识别能力，这个专业好是谁告诉你的？是媒体告诉你的，还是机构告诉你的，或者甚至是家长认为的好。律师是什么？医生是干什么？半导体行业是做什么？生涯教育是体验式教育，而不是给学生一个知识和概念的灌输式教育。第二就是要培养孩子的认知能力，我是谁，我有什么样的个性、兴趣、能力，我们的学校教育要鼓励学生的个性和兴趣发展。第三就是要培养孩子的决策能力，根据外部环境、自我的个性和兴趣去找到适合自己的目标。再一点就是要培养学生的执行能力，要根据我们的目标来确定相应的计划来执行，在计划过程中培养孩子独立性和责任心。”
同时，家长也应该在孩子成长中尊重个性、发掘特长，熊丙奇表示：“现在家长之所以这么焦虑，不断去想去找一些校外的咨询机构进行咨询。其实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两点，第一个就是孩子没有自己的个性和兴趣，再加上有的家长也不尊重孩子的个性和兴趣，过程中只关注孩子的学习成绩，而不是去了解社会，了解外部环境，就希望找到所谓的“好专业”。
志愿填报这道“人生选择题”可以说是高中毕业的最后一课。这一课不仅需要学生学会“多做主”，也需要学校“早着手”、家长“长规划”，促进学生高中学业、大学专业、未来职业“三业”有效衔接，让学生们能够学有所成、乐在其中。
记者：吴思、唐思萌
责编：郭峥
监制：刘萤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