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大运河故事丨迢迢运河神父来_北京时间
“我利玛窦远离故土，跋涉万里，来到中华，死而无憾矣！”这是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病逝前留下的遗言。利玛窦在华28年，为西学东渐做出了重要贡献，也让世界认识了中国。他打破明代来华传教士去世后必须归葬澳门的惯例，成为第一位被皇帝赐葬在京城的洋神父。
“我利玛窦远离故土，跋涉万里，来到中华，死而无憾矣！”这是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病逝前留下的遗言。利玛窦在华28年，为西学东渐做出了重要贡献，也让世界认识了中国。他打破明代来华传教士去世后必须归葬澳门的惯例，成为第一位被皇帝赐葬在京城的洋神父。
初抵张家湾踌躇满志
明万历十年（1582）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学者利玛窦抵达澳门，先后在澳门、肇庆、韶州、南昌、南京、北京等地传教，得到了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等著名公卿大臣的帮助。
万历二十六年（1598）7月，他离开南昌，先到南京，搭官船、走运河，9月上旬抵靠通州张家湾。只见河面上帆樯林立，气势壮观，挤满了各式漕船、驳船、官船、客船、商船。这一切给突颡深目、苍颜紫髯的洋神父留下了深刻印象。
最为壮观的，还要数专门为紫禁城运送漕粮、木材等物资的皇船。利玛窦深深震惊了，他离岸很远就能听到纤夫“呀哟呀哟”的号子声，放眼望去，纤绳牵动着一艘艘皇船，上面载着许多直径一米多、长达二三十米的皇木。“连巨舸，张皇旗、擂大鼓，篙工擢师势如翼虎”，声势浩大以至于“舟航断绝”。巨型楠木极其沉重，卸到岸上，一般要用多辆大车运送。岸边熙熙攘攘挤满了脚夫、运夫，“自湾至神木厂，陆路半日之程，大车两辆并作一辆，名双脚车，止运木一根”。这些皇木顺着大运河进入张家湾，再由这里运往北京城。
大运河不仅为京城运来漕粮、城砖等官需物资，还有丝绸、茶叶、糖、陶瓷等民间百货一应俱全。正如利玛窦在札记中所写：“人们说北京什么也不生产，但什么也不缺少。”
利玛窦此番进京，带来了大量礼品，如自鸣钟、圣母雕像、八音琴、玻璃三棱镜等，希望能够博得万历皇帝的喜欢。他初到张家湾，看到码头繁忙的景象，踌躇满志，热血沸腾，期盼着能在京城开拓一番传教事业。没想到，他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礼品也没能呈上，更不用说传教了，留下了满腹遗憾。
困顿北京城黯然南返
利玛窦驻留北京期间，得到好友、礼部尚书王忠铭的照顾，并暂住他家中。王忠铭找来交好的太监进行疏通。有了王尚书的引荐，又携带了大量新奇的物品，利玛窦颇受尊重。
前来探望的太监初次见面，就神秘地问利玛窦：“听说神父能把水银变成真银？您也有这种魔力吗？”实际上是在暗示利玛窦献出金银财宝作为见面礼。利玛窦不理解，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不知如何回应。太监见他没领会弦外之音，又把皇帝搬了出来：“不是我问，你要知道，万岁一定也感兴趣。”
利玛窦无奈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神通”。太监觉得他是榆木疙瘩——不开窍，立马冷了脸，就对利玛窦提出的请求找理由搪塞：外国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倭寇时常侵扰东南沿海，你们这些神父极有可能被误当成日本人，受到百姓的攻击！就连王忠铭也开始担心起来，怕自己被卷进“里通外国”的事件，产生了把神父们送回南京的想法。
十月，王忠铭离京任职，劝利玛窦一起离开。但利玛窦还抱有幻想，于是，搬离王忠铭家，在京租房多停留了一个月。可是王忠铭一走，他立刻陷入了窘境，没有人再敢接待外国人，哪怕他是礼部尚书的朋友。
利玛窦只好悻悻而归，经张家湾码头黯然南返。在返回南京的船上，利玛窦写了《四书》的拉丁文释文，编写了《平常问答词意》和几套字词表，为传教士们学习中文提供了很大帮助。
一路走来，利玛窦对运河有了更深入的观察与思考。运河上设置有闸关来节制水流，当河水在闸后升到最高时，开放闸门，船只就可以实现“逆水行舟”。此设计虽然巧妙，但是要想等到两闸之间蓄水量充足却需要很长时间。由于经常在闸口排队和等待，利玛窦称之为“冗长乏味的耽搁”。此外，他还有一些忧虑，因为闸的出入口经常波涛汹涌，船只稍不留神就可能倾翻。另外，光是为了确保大运河正常通行，朝廷每年的花费就达到了100万两白银，耗资之巨令他深感惊讶。
基于这些观察和思考，他在《中国札记》中对大运河的漕运管理和运输技术都给出了比较中肯的评价。
到达南京后，由于利玛窦是王忠铭的座上客，一时间“士人视与玛窦订交为荣，官吏陆续过访。所谈者天文、历算、地理学等。凡百问题悉加讨论”。利玛窦与徐光启、叶向高、李贽等名士也都有来往，还与徐光启合译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向中国士人介绍西方的数学知识。
献宝传西学客死京城
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大运河又一次迎来了洋神父。5月，利玛窦搭乘运载绸缎等贡物的快船沿运河北上，依然是从张家湾码头下船换乘马车进入北京，不同的是，这次进京后，他把后半生留在了中国。
位于西城区车公庄大街 6号院内的利玛窦墓（寻竹生 摄）
利玛窦为这一次进京做了精心的准备。不仅带了丰厚的礼物，如银制圣餐杯、圣母画像、风琴和雄鹰雕龙小钟等，还做好了长期居住京城的打算，“所带之物为设置新居留地所需一应俱全，甚至包括装饰小堂的东西”。此时的他，信心满满，再看眼前千帆竞逐，百舸争流，别有一番感受。
本以为有了这些礼物在手，就可以一路畅通觐见皇帝了。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偏偏遇上了税监太监马堂，此人百般刁难勒索，将利玛窦羁绊天津达半年之久，使他一度陷入绝望。
直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的一天，皇帝忽然想起有奏本称：几位西方人要来进贡，贡物清单中有自鸣钟、西琴等物。他急于一睹这自鸣钟的模样，于是颁旨允许西方人进京。这些贡物中，还有一件让皇帝惊喜不已，那就是《坤舆万国全图》。
初来传教时，利玛窦就携带了一幅西文地图。当时正值航海探险热潮，欧洲地理学勃兴，中国也开始广泛使用地图文献。利玛窦认识到了中国士大夫对地图的特殊兴趣，迅速将西文地图翻译为中文的《山海舆地全图》。尽管尺寸不大，注释也不无错误，但很快就传遍中国各地，令人们感叹“世界之大和己之浅薄”。
这次所带的《坤舆万国全图》，不但更正了母本《山海舆地全图》的许多错误、增加了校注，还新增了世界各国风俗、天文历法等信息与注解，内容更加丰厚详尽。整套地图多达6幅，每幅都有一领苇席大小。
为了迎合中国人“以中为贵”的传统地理观念，他还改变了当时欧洲制图学者将本初子午线置于世界全图中央的传统做法，特地将福岛以东170°经线作为中央经线，这样中国就被置于整幅地图的中央位置。该图带来了“地圆说”新观念、“五大洲”与“万国”等地理学新词汇，还首创了一批域外地名的汉译法，如“北半球”“赤道”，以及“经度”“纬度”。
有了圣旨，利玛窦终于走出了困境，后又被特许迁出四夷馆，在宣武门内租住民房，并且每月可获一笔官银。而他敬献的《坤舆万国全图》，更是深受皇帝青睐。后来，又经多次印刷，在宫廷各处悬挂。
利玛窦虽然始终无缘朝见万历这位“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的“六不”皇帝，但得以安居北京数年并广泛结交士大夫、传教布道、交流学术、翻译经典等。
万历三十八年（1610）利玛窦病逝，皇帝破例批准了礼部奏请，赏赐阜成门外滕公栅栏作为墓地。2006年，利玛窦和外国传教士墓地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冬去春来，今天的墓园内墓碑依旧挺立，松槐依然苍劲。
文章引自：《北京大运河故事》，北京出版社2022年版。
“我利玛窦远离故土，跋涉万里，来到中华，死而无憾矣！”这是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病逝前留下的遗言。利玛窦在华28年，为西学东渐做出了重要贡献，也让世界认识了中国。他打破明代来华传教士去世后必须归葬澳门的惯例，成为第一位被皇帝赐葬在京城的洋神父。
“我利玛窦远离故土，跋涉万里，来到中华，死而无憾矣！”这是明万历三十八年（1610）意大利传教士利玛窦在北京病逝前留下的遗言。利玛窦在华28年，为西学东渐做出了重要贡献，也让世界认识了中国。他打破明代来华传教士去世后必须归葬澳门的惯例，成为第一位被皇帝赐葬在京城的洋神父。
初抵张家湾踌躇满志
明万历十年（1582）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学者利玛窦抵达澳门，先后在澳门、肇庆、韶州、南昌、南京、北京等地传教，得到了徐光启、李之藻和杨廷筠等著名公卿大臣的帮助。
万历二十六年（1598）7月，他离开南昌，先到南京，搭官船、走运河，9月上旬抵靠通州张家湾。只见河面上帆樯林立，气势壮观，挤满了各式漕船、驳船、官船、客船、商船。这一切给突颡深目、苍颜紫髯的洋神父留下了深刻印象。
最为壮观的，还要数专门为紫禁城运送漕粮、木材等物资的皇船。利玛窦深深震惊了，他离岸很远就能听到纤夫“呀哟呀哟”的号子声，放眼望去，纤绳牵动着一艘艘皇船，上面载着许多直径一米多、长达二三十米的皇木。“连巨舸，张皇旗、擂大鼓，篙工擢师势如翼虎”，声势浩大以至于“舟航断绝”。巨型楠木极其沉重，卸到岸上，一般要用多辆大车运送。岸边熙熙攘攘挤满了脚夫、运夫，“自湾至神木厂，陆路半日之程，大车两辆并作一辆，名双脚车，止运木一根”。这些皇木顺着大运河进入张家湾，再由这里运往北京城。
大运河不仅为京城运来漕粮、城砖等官需物资，还有丝绸、茶叶、糖、陶瓷等民间百货一应俱全。正如利玛窦在札记中所写：“人们说北京什么也不生产，但什么也不缺少。”
利玛窦此番进京，带来了大量礼品，如自鸣钟、圣母雕像、八音琴、玻璃三棱镜等，希望能够博得万历皇帝的喜欢。他初到张家湾，看到码头繁忙的景象，踌躇满志，热血沸腾，期盼着能在京城开拓一番传教事业。没想到，他连皇帝的面都没见到，礼品也没能呈上，更不用说传教了，留下了满腹遗憾。
困顿北京城黯然南返
利玛窦驻留北京期间，得到好友、礼部尚书王忠铭的照顾，并暂住他家中。王忠铭找来交好的太监进行疏通。有了王尚书的引荐，又携带了大量新奇的物品，利玛窦颇受尊重。
前来探望的太监初次见面，就神秘地问利玛窦：“听说神父能把水银变成真银？您也有这种魔力吗？”实际上是在暗示利玛窦献出金银财宝作为见面礼。利玛窦不理解，觉得这个问题很荒谬，不知如何回应。太监见他没领会弦外之音，又把皇帝搬了出来：“不是我问，你要知道，万岁一定也感兴趣。”
利玛窦无奈地双手一摊，表示自己并没有这种“神通”。太监觉得他是榆木疙瘩——不开窍，立马冷了脸，就对利玛窦提出的请求找理由搪塞：外国人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样的，倭寇时常侵扰东南沿海，你们这些神父极有可能被误当成日本人，受到百姓的攻击！就连王忠铭也开始担心起来，怕自己被卷进“里通外国”的事件，产生了把神父们送回南京的想法。
十月，王忠铭离京任职，劝利玛窦一起离开。但利玛窦还抱有幻想，于是，搬离王忠铭家，在京租房多停留了一个月。可是王忠铭一走，他立刻陷入了窘境，没有人再敢接待外国人，哪怕他是礼部尚书的朋友。
利玛窦只好悻悻而归，经张家湾码头黯然南返。在返回南京的船上，利玛窦写了《四书》的拉丁文释文，编写了《平常问答词意》和几套字词表，为传教士们学习中文提供了很大帮助。
一路走来，利玛窦对运河有了更深入的观察与思考。运河上设置有闸关来节制水流，当河水在闸后升到最高时，开放闸门，船只就可以实现“逆水行舟”。此设计虽然巧妙，但是要想等到两闸之间蓄水量充足却需要很长时间。由于经常在闸口排队和等待，利玛窦称之为“冗长乏味的耽搁”。此外，他还有一些忧虑，因为闸的出入口经常波涛汹涌，船只稍不留神就可能倾翻。另外，光是为了确保大运河正常通行，朝廷每年的花费就达到了100万两白银，耗资之巨令他深感惊讶。
基于这些观察和思考，他在《中国札记》中对大运河的漕运管理和运输技术都给出了比较中肯的评价。
到达南京后，由于利玛窦是王忠铭的座上客，一时间“士人视与玛窦订交为荣，官吏陆续过访。所谈者天文、历算、地理学等。凡百问题悉加讨论”。利玛窦与徐光启、叶向高、李贽等名士也都有来往，还与徐光启合译了欧几里得的《几何原本》，向中国士人介绍西方的数学知识。
献宝传西学客死京城
明万历二十八年（1600），大运河又一次迎来了洋神父。5月，利玛窦搭乘运载绸缎等贡物的快船沿运河北上，依然是从张家湾码头下船换乘马车进入北京，不同的是，这次进京后，他把后半生留在了中国。
位于西城区车公庄大街 6号院内的利玛窦墓（寻竹生 摄）
利玛窦为这一次进京做了精心的准备。不仅带了丰厚的礼物，如银制圣餐杯、圣母画像、风琴和雄鹰雕龙小钟等，还做好了长期居住京城的打算，“所带之物为设置新居留地所需一应俱全，甚至包括装饰小堂的东西”。此时的他，信心满满，再看眼前千帆竞逐，百舸争流，别有一番感受。
本以为有了这些礼物在手，就可以一路畅通觐见皇帝了。可是“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偏偏遇上了税监太监马堂，此人百般刁难勒索，将利玛窦羁绊天津达半年之久，使他一度陷入绝望。
直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的一天，皇帝忽然想起有奏本称：几位西方人要来进贡，贡物清单中有自鸣钟、西琴等物。他急于一睹这自鸣钟的模样，于是颁旨允许西方人进京。这些贡物中，还有一件让皇帝惊喜不已，那就是《坤舆万国全图》。
初来传教时，利玛窦就携带了一幅西文地图。当时正值航海探险热潮，欧洲地理学勃兴，中国也开始广泛使用地图文献。利玛窦认识到了中国士大夫对地图的特殊兴趣，迅速将西文地图翻译为中文的《山海舆地全图》。尽管尺寸不大，注释也不无错误，但很快就传遍中国各地，令人们感叹“世界之大和己之浅薄”。
这次所带的《坤舆万国全图》，不但更正了母本《山海舆地全图》的许多错误、增加了校注，还新增了世界各国风俗、天文历法等信息与注解，内容更加丰厚详尽。整套地图多达6幅，每幅都有一领苇席大小。
为了迎合中国人“以中为贵”的传统地理观念，他还改变了当时欧洲制图学者将本初子午线置于世界全图中央的传统做法，特地将福岛以东170°经线作为中央经线，这样中国就被置于整幅地图的中央位置。该图带来了“地圆说”新观念、“五大洲”与“万国”等地理学新词汇，还首创了一批域外地名的汉译法，如“北半球”“赤道”，以及“经度”“纬度”。
有了圣旨，利玛窦终于走出了困境，后又被特许迁出四夷馆，在宣武门内租住民房，并且每月可获一笔官银。而他敬献的《坤舆万国全图》，更是深受皇帝青睐。后来，又经多次印刷，在宫廷各处悬挂。
利玛窦虽然始终无缘朝见万历这位“不郊不庙、不朝不见、不批不讲”的“六不”皇帝，但得以安居北京数年并广泛结交士大夫、传教布道、交流学术、翻译经典等。
万历三十八年（1610）利玛窦病逝，皇帝破例批准了礼部奏请，赏赐阜成门外滕公栅栏作为墓地。2006年，利玛窦和外国传教士墓地被列入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冬去春来，今天的墓园内墓碑依旧挺立，松槐依然苍劲。
文章引自：《北京大运河故事》，北京出版社2022年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