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和闫宝华老师联系上的时候,我很心虚。因为对于二次元世界,我是完全陌生的。我开始疯狂补课,去搜索诸如“谷子”(动漫周边衍生品)“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等一个个我不熟悉的名词,熬夜去看闫老师最喜欢的动漫作品《BanG Dream! It's MyGO!!!!!》,尝试去理解为什么闫老师最喜欢里面的角色高松灯……
开始和闫宝华老师联系上的时候,我很心虚。因为对于二次元世界,我是完全陌生的。我开始疯狂补课,去搜索诸如“谷子”(动漫周边衍生品)“跑团”(桌面角色扮演游戏)等一个个我不熟悉的名词,熬夜去看闫老师最喜欢的动漫作品《BanG Dream! It's MyGO!!!!!》,尝试去理解为什么闫老师最喜欢里面的角色高松灯……
闫宝华并不宽敞的客厅里,书架上摆满了她淘来的各种动漫周边、手办模型、海报、卡牌等等,很难想象这是一个65岁的阿姨的书房。而这里也是她的直播间和摄影棚,她和自己的粉丝们一同看新番、评旧番……在这里,闫宝华给我讲述了她和二次元羁绊的前半生。

【拓荒】
1977年,恢复高考的第一年,闫宝华考取了北京在校文科考生第一名,被第一志愿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录取。在那个毕业分配的年代,她到了北京西城区一所中学当老师。五年服务期结束后,她考上了北师大儿童文学专业的研究生。1990年,她又被分配到北京出版社(现为北京出版集团)所属的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成为一名“专业对口”的儿童文学编辑。
上世纪90年代的中国,随着国外的文化产品涌入,各种盗版作品也泛滥成灾。闫宝华回忆,“当时从北京出版社往西边走,到北太平庄路口,那街边成片的全都是盗版书,都是卖盗版的日本画书的,销量特别的惊人,印制极其粗糙。”1995年中宣部和新闻出版署开始实施“5155工程”——中国儿童动画出版工程,即力争在两三年内建立5个动画出版基地(分别由辽宁少儿、中国少儿、少年儿童、接力和四川少儿5个出版社牵头),重点出版15套大型系列儿童动画图书,创立5个儿童动画刊物(即《中国卡通》《北京卡通》《少年漫画》《漫画大王》和《卡通先锋》)。《北京卡通》就这样应运而生,是5个儿童动画刊物中最早创刊的。
这些杂志的出现,填补了中国原创漫画杂志的空白,也开启了中国第一代二次元文化的拓荒时代。正是在这个背景下,闫宝华接到了那个改变她职业生涯的询问:“领导问我,有个新项目,是要做一本以少年儿童为对象的漫画杂志,你愿意去吗?”带着对新鲜事物的满满好奇心,闫宝华答应了,一头扎进了这个“连教材都没有”的领域。回忆起这段经历,她笑称:“当时连‘二次元’这个词都没有,一切都是摸着石头过河。我们当时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连漫画的基本语言和风格都不是很了解。所以我们就像海绵一样,疯狂地吸收各种信息。”
她带领团队从零开始摸索漫画语言,蹲在盗版书摊研究分镜,召集一群年轻的创作者,催生出《梦里人》《我街》等一系列经典国漫;她还参与举办了国内第一届漫展和Cosplay走秀,把Cosplay的概念带进国内。姚非拉、聂峻、夏达等如今的“大神”级漫画家,当年都是从《北京卡通》启程的大学生新人。
2000年后,《北京卡通》发行量从巅峰期的十几万册跌至不足5万册。她曾带领团队尝试过开发手办、举办漫展,甚至与韩国公司洽谈线上付费模式,经历休刊、复刊,用尽相关扶持资金,也没能挽救停刊的结局。2012年《北京卡通》不再公开发行。“办刊号撤销的手续,填了一大摞的表。从我们集团跑出来,就沿着京藏高速辅路一直往前走,眼泪哗哗地流,就像一个疯了的女人一样,没有办法控制情绪。《北京卡通》就是我的另外的一个女儿。”此后十多年,闫宝华不再和任何人讨论任何跟动漫相关的话题。因为每次提起,都是痛彻心扉。当初倾注的心血有多大,在失去之后就有多么地意难平。

【重启】
直到2022年,女儿的朋友——北京跑团圈知名玩家(跑团圈,指的是桌面角色扮演游戏的玩家圈子)猫牧师找上门来,“当他抱着一本泛黄的《北京卡通》杂志来找我签名、说是粉丝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她未曾料到,这本承载着她青春与梦想的杂志,会在多年后以这样一种特殊方式,将她和一位年轻的跑团圈玩家紧紧联系在一起。在“猫牧师”的邀请下,62岁的闫老师勇敢地踏入了二次元的广阔天地,成为了一名“二次元区最老UP主”。闫宝华和年轻人在饭局上聊天的录像被发到网上,标题是《也许有一天长辈在饭桌上不催婚,而是和你聊新番》。她在视频中激动地分析动漫场景和叙事逻辑,意外引发年轻观众共鸣。弹幕刷屏“闫奶奶真懂二次元”,“看到了我老了以后的样子”“羡慕有这样的长辈”……甚至有观众留言:“您让我想起陪我看动漫的姥姥。”
闫宝华没想到自己对动漫作品的解读视频播放量能轻松过十万,“没想到新媒体是这个样子,有这么多人看,让我感动是有这样的留言——‘老师,我当年参加了《北京卡通》的cosplay大赛,这是当年的照片,您还记得吗?’让我看到确实还有《北京卡通》热情的粉丝存在着,有这么多人喜欢动漫作品,他们有兴趣听听我对某部作品的意见看法。”
如今闫宝华的生活忙碌得如同一颗不想停下来的陀螺。每天醒来后,上午处理账号数据,回复观众留言,晚上录制短视频或者开直播,周末和女儿一起去玩跑团或者去“吃谷”,同时,她还在构思自己的儿童小说……
就在我们拍摄期间,闫宝华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七八年前,在一次活动上,有一个小伙子跑过来找到我,递给我一本书,说闫老师,多谢你们当年的鼓励,我现在是一名漫画家了,这是我的最新作品。他给我一张贺卡复印件,说这是当年《北京卡通》递给他的贺卡,他说当年还在编辑室和我见过面,但是我没印象了。但我特别感动。”
我们在闫宝华留下的《北京卡通》成摞的旧物里翻找到了那张贺卡复印件,上面的名字是景绍宗。我搜索了一下景绍宗,他是动画导演和绘本作家,创作了一系列国韵绘本。我辗转联系上了他,他对于能再次联系上闫老师特别惊喜,无奈他正在闭关创作一部计划明年上映的原创动画电影,无法见面叙旧。没能拍摄到他和闫老师的再次会面有些遗憾,但这个故事本身已经足够打动人。

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就像闫老师说的,“当年我鼓励的不止一个漫画爱好者,就像你种下的种子,但是真的在里边有些可能就成长为大树了,觉得特别欣慰。”
编导:秦亚利
责任编辑:栾天